Chapter 15
均匀分布着大理石状油花的肋眼牛排在涂抹了玫瑰盐和现磨胡椒之后沾上橄榄油静置过四十分钟回温,接着被下进已经化好了黄油迷迭香的带槽铸铁煎锅。克哉用勺子捞起化出的汁水,不断浇在肉的正面上。
控制牛排的熟读是精致又准确的活计,一分一秒的差距就能辜负一头可怜的牛一生的努力,顺带让八千日元打个水漂。不过没有什么事是戴了眼镜的佐伯克哉做不来的,两面各煎了三分钟后,他以勺子按压在牛排表面,确认了那柔软程度正是御堂三令五申的三分熟。
用锡纸包好牛肉,等待醒肉的同时克哉马不停蹄地把准备好的蘑菇和小卷心菜下进锅里,就着化出的牛油做好了配菜。将它们和牛排一起摆好了盘,克哉取了餐具,将盘子放在了身后不远的吧台上。
而吧台的另一侧,御堂孝典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噙了笑意盯着他看。
“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事啊。”那评价三分嘲讽七分惊讶,总之是没有赞美的意思。
克哉挑了挑眉:“请您至少先尝尝看。”
御堂颔首,左右手各执起刀叉,切肉的动作优雅得令人想要发起阶级革命。
不过随着刀子划过露出来的汁水四溢的粉红色嫩肉倒是漂亮的好像成了发光体。克哉暗自松了一口气:煎牛排事实上是第一次,看上去至少卖相是合格了。
邀请御堂来吃饭是自己的主意,亲自下厨则是因为御堂的玩笑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今天是自己搬入新居的首日,就算克哉是和烟火气息背道而驰的类型,向这男人证明自己无论什么方面都是万里挑一的优秀对象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况且把他哄高兴了自己占起便宜来也方便。
高品质谷饲牛排又经过了一个月的熟成,送入嘴中几乎是入口即化,纵是御堂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硬要说的话,就是那位戴眼镜的主厨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玩味意味强到让他连下咽都有种羞耻感在。
尽管他对自己的教养和吃相都有全然的自信,也禁不住被这样的视线观察,所以他放下了刀叉:“……你,不吃吗?”
“我就算了。”克哉推了推眼镜,“鱼类以外的生肉我还是敬谢不敏。”
闻言,御堂的眼神在自己的盘子上打了两个来回,斟酌着开了口:“难得选了配合肋眼的Ribera del Duero,就这么喝岂不是太可惜了?”
“怎么会,上好的下酒菜不是就在眼前吗。”克哉回以完美的微笑,给自己倒了御堂带来的红酒,并在对方反应过来且开始发火之前向他举起酒杯转移了话题:“不过,您不恭喜我吗?现在已经是配得上你的男人了吧。“
御堂并没有对他以前的公寓发表什么太过失礼的评论,不过他在自己那里的那份格格不入之感也确实是促使他着急搬家的原因之一。
今天说是请御堂来帮忙,其实他也只是收拾了基本的生活用品而已(而且御堂实际上并没有帮忙,光是抑制吐槽的冲动就已经很难为他了)(这让克哉更加肯定了提前处理掉那些T恤是多么明智的举动)——剩余的杂物多数也不属于这个戴上眼镜的自己,所以他就打算全盘交给搬家公司处理。
带来的东西既然不多,整理起来也就没花什么时间——事实上这点工作量他一个人完全能搞定,之所以叫上御堂当然是别有用心。
不过他相信以御堂对自己的了解,不会不清楚自己在打什么算盘——
——虽然,他确实给御堂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御堂略仰头看着站在吧台之后向自己举杯的年轻男人,轻声说了恭喜两字,把自己的杯子凑过去碰了一下。
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克哉的新家是不输于自家的高级公寓,楼层还是顶层,通透的落地窗骤然看出去好像悬浮在夜色里一般,既觉得在蔑视众生又好像被暴露人前;装潢看上去也是那男人会喜欢的风格,现代简约又棱角分明。
不用说什么配不配得上自己,这种高处本来就是与佐伯克哉相衬的地方,而这地位也确实是那男人一手挣来的成果。他天赋和才能都不缺,也不会自鸣得意地怠惰,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毫无疑问,前途不可限量。
而自己也确凿无疑,要为他感到骄傲。
“这之后,就没办法再拿什么停水停电之类的无聊借口跑到我那去了吧。”半是调侃,御堂倾斜酒杯将来自西班牙的赤霞珠干红送入口中。
即使是在喝酒,御堂依旧抬着眼睑盯着克哉在看。那向上看的眼神让克哉联想起某些不可言说的时机,而酒精滚过喉咙适时留下一片辛辣。
“好像是那样没错呢。”他略一点头,再一次抬起酒杯来,却只是为了借机观察御堂的表情。
而御堂也适时的又抿了一口酒,埋下头就毫无破绽。
可他脸上反正没有高兴的意思,克哉就乐得把那过度解读成御堂对自己不再上门这事感到空虚寂寞又不舍——那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反正他和御堂的关系就是这样维持着的:如果他不先斩后奏、得陇望蜀,他们现在的进展可能还停留在办公室里不温不火的调情。
“所以…”克哉放下了酒杯,手向口袋里伸去:“我希望,您可以多到我这边来。”
他慢悠悠说完整个句子,将公寓的备用钥匙卡掏了出来,向御堂递过去。
御堂的眼睁大了,酒杯也一同被撂在台上。赤红酒液撞上杯壁又不依不舍地滑下来,可就算杯子里太平下来了御堂也还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那让克哉也十分意外:手还悬在半空,因为御堂并没有要把那卡片接过来的意思——他只是愣在原地,就算脸上划了一闪即逝的笑意过去,克哉也觉得他的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
“…、”克哉张了张嘴,本想再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御堂的手却在那时覆上了他的指尖,将薄薄一张钥匙卡抽了出来。
“谢谢。”御堂温柔莞尔,“我会好好保管的。”
克哉不觉得自己会看错,那一瞬间这整个房间的气氛好像都要改变了,然而那种出于本能的预兆又如何能描述出来——所以他只是一推眼镜,和御堂一样,假装一切照常:“御堂先生,就算作为接受的一方也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只是稍微有点惊讶罢了,我以为你是重视个人隐私的类型。”
“说到重视个人隐私,我怎么敢跟御堂先生相比。”这人直到现在对自己的过去都藏的滴水不漏,克哉装作在抱怨,心底只能苦笑:“但是您还是把密码给了我,我当然要送上回礼才行。”
御堂的目光落在卡片上,又抬眼看向克哉。那是饱含了深意的视线,可是他又在探寻什么,克哉则完全无从推测。
而御堂最后也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收好了钥匙卡。烤箱的电子提示音在那时响起,克哉取了自己的烤海鲈出来,绕到吧台另一侧坐在了御堂旁边。
软嫩的白身鱼仅凭叉子就可以切开。在验收自己的烹饪成果之前,克哉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过我说的是真心话,您想要过来随时都可以。”
“啊,我知道了。”
“但说到这个……你今晚会留下来的对吧。”
御堂瞥了他一眼,唇轻佻一弯:“你想做什么?”
凑到他耳边,克哉把刻意压低过的魅惑声音吹进他的鼓膜:“当然,是兑现我的奖励了。”
剩余的晚餐在随意的聊天之中轻松结束了。克哉并没有指明所谓的奖励究竟是什么,而御堂发红的耳根也可以理解成是酒精的效用。总之,在两人把锅碗瓢盆塞进了洗碗机以后,那个夜晚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御堂站在厨房门口,看那年轻男人擦干手上的水,向自己靠近过来,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上挂着明目张胆的坏笑。
对之后的事有了预期,他走过来的每一步就都带了特殊的涵义。可今天的克哉不似平日里冒进,仿佛刻意要吊人胃口一般,停在了御堂面前的一步之遥。然后他头一偏,抬起双手落在御堂依旧端正挂着的领带上,好像在爱抚他本人的皮肤一样上下一滑,冷不防就全数抽了开去。
墨绿色真丝落在他的手心,克哉倾上来吻了吻御堂的额头,嘴唇还停留在光洁的皮肤上就开了口:“接下来,要把你的眼睛蒙起来。”
“…唔。”本以为要接吻的御堂猛听了这话,微微蹙眉:“……要做什么?”
“保 · 密。”克哉露出了十分纯良的微笑,同时,一只手仿佛要合上他的眼睑一样轻触御堂的双眼,在他下意识闭眼的时候,自己的领带就绕了过来,在脑后打了个结。
视力被剥夺,身陷于黑暗,恼人的无助感无可抑制地在胸中鼓动起来。那时那男人突然的一碰几乎让他通身寒毛直悚,可克哉只是要脱下他的西装外套而已——那种程度有什么值得惊慌的,所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誓主动权一般,自己搭上了自己的马甲纽扣,刚要解开,手却被克哉按住了。
“背心请先留着吧。”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克哉的双臂一起环了过来:“这样特意强调出腰线来……实在好色情呢。”
御堂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腿软,以至于被那男人轻轻一拉就进了他怀里。挣扎起不了什么用,他也只能嘴上不饶人:“……那是因为你是个变态,我只是为了御寒而已。”
对于他的人身攻击,克哉只是轻轻哼笑了一声,而他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更加用上力气,两具身体就紧紧贴在了一起。那时御堂期待的亲吻终于落在嘴唇上,热情又甜蜜,有种令他安心的陌生感,让他忽略了还罩在眼前的黑暗,只一心投入感受那男人柔软的一面上。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唇舌相接比起身体交缠更能让他靠近佐伯克哉这个人。
不对,那种说法是自欺欺人,因为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可是再怎么缠绵的吻也敌不过人类对空气的渴望。被放开的时候御堂的眼也下意识睁开,可是领带还蒙着眼睛,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听到了身前的男人压制的喘息声,或许是看不见的缘故,那声音似乎比往日放纵,让御堂几乎可以在脑中描摹出克哉也带了凌乱的形貌。
但无奈的是他开口依旧是往日好整以暇的声音:“那么,御堂先生……请跟我来吧。”
他不需要等到御堂的回答,就径自拉起御堂的手腕,牵着他走进一片阴森的未知里。
克哉的新公寓虽然大,要走完也不需要几步路程。穿过了两道门之后克哉就停下了,而在御堂发问之前,他人就被推到了墙上。
吻再一次降下,这次却与片刻前的不同,充满了浓重的侵略意味:下颚被抬起来,克哉扣住的手指认真的用了力,几乎半强迫地使他大张了口,方便那男人肆意进攻。那种吻不是没有过,可这次的激烈程度前所未有,口水溢出来的同时他能感觉就是自己的下半身也该濡湿了。
舌头和舌头纠缠在一起,争夺地盘一般在他口腔之中扭动。滑嫩的唇紧贴着挤来挤去,几乎分不清楚哪张嘴是自己的——可他分不清辨不明的事又何止这一件,毕竟他已经舒服到大脑都泛出白雾了。
可他依旧没有忽略,那十分熟悉的,金属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响声。
他猛然睁眼,眼前却还是同样的晦暗。那时他找到自己的手想要把克哉推开,或者至少把眼罩扯下来,可是胡乱挥舞的双臂如同自投罗网一般被那男人轻松制住——腕上感觉冰凉的同时响声又发了两次,而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被拘束在了头顶。
御堂慌了神试图放下自己的双手,可手腕却被扯得发痛。那时克哉终于放开他的唇,却在自己能质问出口前,被他又一次按住了双手。
耳畔是那个男人的低语:“乱动的话,会留下痕迹的哟。”
“你、想干什么——”
御堂的喘息听起来急促又混乱,不过他一向喜欢接吻,也许只是太沉溺其中了吧——克哉未做他想,毕竟他其实也思考不了什么别的事,狂躁的期待在心里横冲直撞,手摸上御堂的脸颊好像都在发颤。
所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把御堂的眼罩拉了下来。
房间里的光并不强烈,可御堂在黑暗里放的极大的瞳孔依然迅速缩小了。
眼前首先看到的,是克哉近在咫尺的脸。因为背光的缘故那张面孔大半落在阴影里,加之御堂直到刚才都目无可视,所以他所能看清楚的,也只有对方眼镜边缘所折射的的那一抹刺眼的光线。
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也随之移开,转到了他身后,自己也身处着的,这个房间里。
骤然之间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他可能还在喘息,那男人看上去也是要笑的样子,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剩下白噪音般的嗡鸣声。被漆成暗红色的墙壁仿佛要向他压逼过来,可环顾四周连个出路都找不到。
克哉在那时咬上他的耳廓——
——“现在,是我领取奖励的时间了呢。”
Chapter 16
克哉不知道自己所说的那句御堂听清了没有——他是全身一震,但那也有可能是自己咬了他的关系:可是那之后他就一直抖个不停。
“请稍微放松一点…”捉住御堂拼命躲闪的脸扭向自己,然而对方的视线还是不愿落在他身上。被忽视一向最能消耗克哉的耐心,所以他略微提高了音量:“御堂先生。”
他的声音从来就是那样,低沉有磁性,沉下去就气势十足。纵然提高音量只是试图吸引御堂的注意力,可真说出口,却莫名带了几分威吓的意思。
不过他的目的多少还是达到了,因为御堂立刻就停止了挣扎,茫茫然一双眼看了过来。
可是那瞳孔中却没有自己的影子。
“御堂?”突然觉得这情形有点不对劲,至少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发展——措手不及的克哉松开了还禁锢着他手腕和脸颊的双手,而御堂还是毫无反应,连刚刚还在挣扎的手臂也动也不动地吊在了原处。
他整个人好像是被蛇盯住的耗子,那种反应才让克哉突然意识到:“你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御堂的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现在倒是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方向,可那视线的尽头却落在了身后的某处。
夹在其中的佐伯克哉只感觉胸口都被那视线洞穿了,空气倒灌而入在他全身猎猎作响,让他想起诗人艾略特的那个著名比喻来。
那种联想令他不寒而栗,所以他一步上前阻挡住御堂的目光,同时手也动作起来,三下两下手铐已经掉在了地上。克哉支撑住御堂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头覆上他的唇,心中暗自祈望这次还能一样有用。
不过浅吻结束时御堂确实不再像个人偶一样怔愣着了,蕴了水汽的双眼重新聚了焦,也真真正正看在了眼前的克哉身上,然后,在这间由克哉的更衣室改造而成的游戏室里扫了一圈。
被漆成暗红色的房间里,三面落地,黑色的帘幕隔开了另一面。用作固定的的锁扣和D字环被安装在一面窄墙上,而另一边贴墙是一个长柜,上面气势恢宏地摆了相当多的性爱玩具和SM道具,从跳蛋到拘束具一应俱全——不过眼睛适应了灯光以后那阴森恐怖的氛围也随之减弱,至少不至于脱离现实到令他失去理智。
咽了咽口水,御堂的声音仍有些虚弱:“……这算什么。”
“抱歉,稍微有点玩过头了。”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到这种地方来又直接上了捆绑,可能冲击力是太大了一点——克哉猜到御堂大概会生气,甚至于他还挺期待御堂被拘束着对他破口大骂的场景——可是,他甚至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就只是一昧的在害怕。
“玩……?”就连现在那声音也还在打颤,“你觉得这种事……很有趣吗?”
被这么质问,克哉一时不好直言,左顾右盼了一会:“啊……”
御堂在那时候推开了他,力气不大却很坚决。他其实也只是往后撤了一步,可恶兆罩顶的克哉却慌了,一把拉了他的手腕:“只是个人兴趣而已,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毕竟这种游戏平时在床上也做过不是吗?”
御堂的嘴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游戏的范畴了吧。”
“我可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御堂满眼的怀疑,抖开克哉的手抱起了双臂,颇有暗示意味的向着他身后的墙一扬头。
克哉回过头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分岔蛇鞭,心虚地找补:“……那个是装饰。”
事实上这里的道具有一半以上是某个留着金色长发的跟踪狂在他出院后送来的礼物,然而这种事要拿来解释清楚还不如随便编个借口的好。
然而御堂当然也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他还是站在原地拧着眉毛,一层抗拒蒙在他的脸上。被自己恋人用近乎于敌意的视线逼视,尽管是自己有错在先,克哉还是难以自制觉得受伤:“你真以为我舍得对你用那种东西?把你弄痛的话我也会心疼的吧。”
“哼,是吗。”御堂用嘲讽的口吻反问,“那你想用什么?准备的那么周全,不就是想借着奖励的名义凌辱我吗?”
克哉睁大了眼:“……说凌辱有点太夸张了吧。御堂先生之前也没有抵抗过,我就觉得你会喜欢也说不定。”
“谁会喜欢被做这种事啊!”御堂几乎是吼了出来。
“…”克哉推了推眼镜。事态演变成这样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期待落空且不提,御堂的肆意指责也令他不快。平心而论克哉绝对没想伤害御堂,就算是打了用奖励威逼利诱的主意,也不是当真要强迫他做什么事——况且他们是在交往的关系吧,尝试新的花样又有什么不行。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赌气的低声反驳,厌倦感也迅速饱胀起来。歉已经道过了,可是御堂完全没有消气的意思。尽管是如他所愿的生气,可眼下这种隐忍着的怒火显然不是哄哄就好的程度,贸然用所谓身体沟通可能也只会产生反效果——
——然后克哉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没有相关的经验,不想也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撂下顶嘴一般的话,他烦躁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移开视线。
而御堂也只是在原地站着,一言不发。
尴尬的沉默和无意义的等待令克哉残余的耐心也尽数清零,至少不想再干站着,他打算出去点烟提神,却在迈步之前听到御堂的冷笑。
惊讶的看过去,只看见御堂侧过头去,手指纠缠着自己的衬衣,话说的咬牙切齿:“你说的对,没试过怎么会知道。”
克哉吸了口气,怔愣着不知作何反应,御堂却主动向他走了过来:“所以,来试吧,你还想把我怎么样——”
与御堂对视,克哉哑口无言。眼前的男人脸上一分想做的意思都没有,就算维持着目光接触似乎都十分勉强:却还偏要说这种话。
“别说的好像我要强暴你一样。”良久,克哉吐出那几个字。
“哦?那刚才把我蒙上眼绑起来的又是这里的哪位?”
“那件事我已经道过歉了吧。”他现在是真的厌烦了,也不想再听御堂的冷言冷语,“对不起,是我不对,以后也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所以请你忘了吧。”
说完克哉就向外走,却在路过御堂身旁时被他拦下:“我说了,想继续也随你高兴——”
一面说着,他一面拉近了距离,最后已经是对克哉耳语了起来:“——还是说,我顺从你,你反而没有兴致了?”
克哉难以置信地回以视线,观察御堂的表情。他脸上依旧挂着阴沉的冷笑,整个人和平日里那个自信高贵的男人判若两人,就连那一双让他深深着迷的眼眸现下也积满了深沉的黑暗,好像无月之夜的井水。
他依稀记得曾经也见过御堂这样的眼神——在他们重逢那天,在自己刚刚对他说,并不记得过去有什么事发生过……的时候。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他都完全不知道御堂在想什么。
可是那时候御堂没有放自己走,就连现在他也把自己拦了下来。佐伯克哉是什么货色,他早就该有所觉悟了,到现在还这么纠缠不清,那自己又有什么好客气的。
克哉垂下了眼睑,反手握住御堂的手腕,却正触及方才所留下的殷红伤痕。御堂吃痛地皱了眉,克哉却只是略松了力道,回身把他向墙边放着的一张扶手椅拉去,在路过放置道具的柜子时还顺手抄起了一副皮铐。接着,克哉就把御堂按在了椅子上,将他双手举过头顶反折向后固定住。
那整个过程里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皮铐缚紧以后克哉后退了一步,低头俯视御堂,而御堂只是无言地看向了别处。
几乎是怀着“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的心态,克哉的手伸向御堂的皮带扣,以粗暴的动作把长裤和内裤一起扯了下来。坐姿给那个过程增添了难度,御堂甚至还特意挺腰配合了他:尽管他依旧是眉头紧锁,一脸不情不愿。
那表情在看到克哉拿起一捆麻绳的时候终于松动了。在克哉向他走过来时,御堂咽了口水,咬住下唇又松开。克哉等了半秒,可御堂还是一个不字都没说。
“放心好了,麻绳煮过以后再用就不会刺——不过听说痕迹可以留下几天?所以就绑在不会露出来的地方好了。”他用四平八稳仿佛科学频道一般的声音对御堂解说,同时抬起了御堂的腿,绕过椅子的扶手捆好——那过程中御堂下意识的挣扎了几次,每次克哉都会停下来看他,可每次御堂也都是闹别扭一样保持沉默,拒绝眼神接触。
所以拘束毫无阻碍的完成了,御堂也被摆成了双腿大开的姿势,无论是性器还是后庭都在克哉面前一览无余。被盯着看让他羞耻得脸颊涨红,可阴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那依旧是个十分色情的场面,御堂整齐穿着马甲衬衫的上半身和完全裸露的下体形成了冰火般鲜明的对比,而那依旧冷峻的面容更加倍了这样的印象: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如何让这样一张脸染满欲望克哉就觉得热血上涌。
所以他对着御堂伸出手去,准确无误地摸上乳尖的位置。因为隔了几层布料,即使用上比往日更大的力度揉捏也不该造成痛苦。只是御堂依旧瑟缩了一下,好像嫌恶一般的,嘴唇绷成直线。
“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你确实让人想要凌辱。”克哉也冷笑了出来,在御堂胸前弹了一下。
“…呜…”御堂只是瞄了他一下,就垂下头紧闭了双眼。
可他的逃避现实在克哉沾满了润滑油的手贴上自己阴茎的时候被迫结束。冰凉黏腻的手指灵活有力地把玩着性器,骤然的刺激令他惊喘出声,可他的声音一向都是克哉至高的鼓励,仿佛勾引如同诱惑,要他做的更过火。
方才还疲软着的海绵组织迅速充了血,在他的手中聚集起重量。卓有成效的克哉反而就此放慢了速度,不疾不徐,但每一下都十足用力,把持在会造成疼痛的界限之前,给他十分激进的快感。流在皮肤和皮肤之间的液体已经不只是润滑剂,但无论是什么都响得咕啾咕啾。
尽管试图忍耐,但只要被给予刺激身体就会诚实的给出反应来——何况是御堂这样已经被调教的敏感万分的身体。但他遭着紧缚,活动空间受限,徒劳挺腰试图追求更多快乐的动作看起来可怜兮兮,嘴里发出的破碎呻吟也不知道是在拒绝还是在索求。
克哉眯起眼,狠狠揪了前端一下:那让御堂的娇喘变了调挑得更为高亢,眼也睁开,泛红的眼角闪烁着泪光。
那让一直紧盯着他的克哉也心里泛潮,就这么放开了他。
没了刺激,御堂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凌乱眼光也不安的在克哉身上上下来回。而克哉调整了气息,用尽量冷淡的口气说:“要我停下吗?”
好像他说了什么令人费解的话,御堂眨眨眼,那泪水就流了下来,眉目间也带了恳求的神色——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摇了摇头。
“也对,这么结束你也很难受吧。”既然如此就干脆做得彻底一点,反正现在他也没法说是自己强迫他了。这么想着,克哉的手伸向御堂的后穴,径直插入了两根手指。
纵是有润滑的效果,被开拓的压迫感依旧逼得御堂紧绷身体。那只会让他更难受,事到如今做过那么多次明明已经该明白了,但现在这种状态下他完全放松不下来。克哉只好耐心起来按揉入口,挑逗肠壁,一贯高超的技巧做的是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取悦之事,可御堂的体内却还是一昧收缩着用力绞紧他的手指,仿佛身心都在抗拒一样。
但就算御堂整个上半身都用力到僵硬,双腿被麻绳勒住的地方也泛出一片片的红——惯于接受的地方还是做好了被插入的准备。确认一般的旋转手指撑开泛着水光的肉洞,御堂强忍不得的喘息就细碎的泄露了出来。
而克哉就那么把手指全部抽了出来,同时也直起了身。特意不看他的方向,克哉又一次转向那个长柜。
身后的御堂大概是屏了息,即使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是如何紧盯着自己——不过事到如今克哉也没打算手下留情了,反正,这也只是在做御堂要求的事情吧。
不过,考虑到这是他第一次被用上道具,还是别玩什么太夸张的比较好。选了普通的线控跳蛋,捏住电线在御堂眼前摇晃了两下:“御堂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吧?”
那是明知故问。就算是御堂,成人电影也总该看过。为了避免自找不痛快克哉没有过问御堂过去的性经历,但是说他在床上一点花样都不会克哉也不相信。不过——他大概没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这种玩具玩弄。
果然御堂的眼睛无防备般地睁大,情欲的红潮也一点点褪了下去。
“现在再喊停可有点晚了。”如此宣告着,克哉打开了开关,小小的硅胶制品就在空中弹跳扭动起来。细微的马达震动声令御堂轻轻一抖,徒劳地深呼吸了几次也没镇定下来。
仿佛垂钓一般,克哉走回到御堂面前,在御堂警惕的视线里缓缓让那跳蛋下垂,贴上他依旧挺立着的阴茎。
“呜——啊啊……!!”婉转动听的娇喘瞬间就被逼了出来,同时御堂也晃动着身体试图躲开。可浑身无法动弹,那些挣扎的动作也只是造成他身下的椅子嘎吱作响,跳蛋却在克哉的操纵下持续不断的给他刺激。很快,阴茎就弹跳了起来,展露出射精的前兆。
然而克哉却在那时抽回了手,大幅度的动作让球状物蹦起又落下,在空中湿答答地突突作响。来势汹汹的快感骤然停火,御堂大口喘息,腰也难耐地向前挺动。
无论眼前流过去的是汗水还是泪水,总之刺得他双目发烫。可失焦的视线一贯让眼前的克哉不满,所以那男人一步跨了上来,粗暴地抬起自己的脸。
“这么轻松就让你出来,就不叫凌辱了吧?”
他那么说。
御堂只能暗自庆幸自己现在看不清楚他挂着怎样的表情。
Chapter 17
紧缚本身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身体被绑成一个恶趣味的姿势,除去羞耻感之外,向后弯折的手臂和拉伸大开的腿都让御堂觉得自己好像被挂上晾架的肉。关节也好肌肉也好都开始酸胀,可是这种程度的痛法还远远没到他无法忍耐的地步。
不过还是很辛苦就是了。
来自跳蛋的刺激虽然停止了,快感的浪潮却尚未褪去,阵阵袭来的余韵侵袭着他,即使再怎样深深吸气,也无法使颤抖的身体冷静下来。
并且,眼前的男人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别摆出这种表情来,是你自己要我做的吧?”他的手依旧把持着自己的脸,再上抬一点就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不由自主发出的嘶哑呻吟似乎已经无法取悦他,所以那男人只是烦躁地咂舌。
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没什么猜测的兴趣——御堂只是垂下了眼睑,打定主意避过目光不看克哉的脸。
明明,在不久前,自己还称赞过那是一张可爱的脸。
克哉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松了手以后弯下腰去,后庭入口之处就传来振动的刺激——接着,跳蛋就被推了进去。
“——呜……啊啊!”他咬住嘴唇,本是想尽量安静地承受下去,却在那东西被恶意押到体内弱点之处时忍不出大叫了出来。好在那男人今天似乎没有什么玩心,例行公事一般把东西放进去就抽出了手指,然后后退了两步的距离观望着他。
那男人经常这样,置身事外的看他一点点崩溃下去,无论用的手段是残酷还是温柔,其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也早该习惯了:说到底,眼下发生的所有事,并没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不需要感到痛心,也无所谓觉得背叛,从最开始自己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以及应对的方式。这确实是他要那男人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比起拼死拒绝还是同样的结局,至少现下还不会闹得太难看。
况且自己也有别的目的。
……“凌辱”。这是他选择的词汇,也确实是佐伯克哉正在做的事。
可他又筹划到了什么程度,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起这种主意来,又想要铺设出怎样的陷阱来逼他就范:总之这个房间显然不是一日之功,今天邀请自己来吃饭可能也早有准备——证据遍地都是,指向的事实无可反驳阐述着他是有多希望对自己这么做。
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念自尾椎向上生长,如芒在背,将他空虚的身体填满粘稠的黑暗,仿佛一旦他不再咬着自己的嘴唇,那些恶心的污秽就要满溢而出。
如果,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算计,那之前又是如何?
从那个白雪散落的夜晚所开始的一切——
前所未有的热情亲吻,双手环绕过来的温柔怀抱,移也不移的灼热视线,深夜造访时疲惫的样貌,还有讨要奖励时孩子气的微笑……
——那些,构筑了这场与佐伯克哉的恋爱的一切。
是不是,也全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反射着晨光的冰面再怎么美丽,一旦碎裂,也就会跌进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里。
那本来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几句轻飘飘的告白,连本人都可以忘记,又有什么价值可言。
体内的振动加剧了起来,被逼入极限的边缘,全身都躁动着寻求解放。明明眼前都已经一片模糊,为什么意识却清晰的好像锋利的刀片。
他现在还没被拖到绝望的迷途里,也尚且还有还身的余地,那不是正好,他再也不用重复坦塔勒斯的惩罚:无论是水还是苹果都从来也没有存在过,或者那男人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任何事,只不过他的自欺欺人开始的更为久远。
如果,真相从来都应了他最为差劣的想象,几个月以来他所经历的都只是一场甜蜜的虚妄。
那么不如现在,就,全部打碎了干净。
“……说点什么怎么样?”那男人骤然响起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好像燃过的烟灰。语气很有点熟悉感,他却不想再深入在思考下去。但那男人的手突然又向他的脸碰过来,一时措手不及恐惧感在胸口爆发,所以慌忙掩饰一样,他别过头去避开克哉的触摸。
余光瞄到他略带惊讶的神色,御堂稍微定了神,深吸一口气:“你想…听什么……”
克哉沉默了两秒。
御堂本来没有要抬头看他的意思,然而体内的振动却突兀地停下了,不安迫使下他转向克哉,却正看到那人向前一步,然后拽住留在体外的电线把道具直接拉了出去。
“呜啊——你!?”骤然的空虚附带着惊恐令他终于忍不住对克哉瞪视过去,那人却只是把淋湿的跳蛋随手扔开,推了推眼镜。
“到此为止吧。”一边这么说着,他的手绕到了自己身后,解开了束缚着手腕的皮铐,然后就弯下身对付起腿上的麻绳来。
失去了支撑的手不受控制的向下落去,麻痹感一阵阵从指尖流动,试着活动却感觉骨头已经被从血肉里抽出去,两条手臂都不听使唤。御堂索性放弃,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俯视着半跪下来狼狈地和绳结较劲的克哉,不自觉又扯出一个冷笑:“怎么,这就玩够了?”
绳子终于松开了,克哉扶住他的腿,抬起头来:“哭成这样还逞什么强。”
“谁哭了…呃…”
被这么猛然提醒,才觉得脸颊上一片冰凉。
恼羞成怒,他偏要驱使发抖的手,与其说是想擦眼泪不如是要把脸挡住。可控制不好力度再加之腿也才被放开,大幅度的动作使他失去了平衡向前跌去。
还好克哉就在他前面,理所当然地接住了他。
怀里的人并没有怎么挣扎,那让克哉松了一口气。虽然比起是出于顺从,那更像是御堂已经彻底精疲力尽了。
不仅如此,现在是他浑身都湿漉漉,冷汗打湿了衬衫弄潮了自己支撑着他的手,满脸的泪水也还在不断流下来。
似乎注意到克哉观察着自己的视线,御堂轻轻吸气,把脸埋了下去。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再解释自己并没有想要强迫他听起来就是在狡辩,如果真的没有抱着半推半就把事办了的想法,又怎么会用那种方式带他过来。可即便如是,什么欲望也都在他站都摇晃还要硬撑出冷笑来的时候消失了:剩下来的克哉所做的,几乎全是赌着气逞凶斗狠。
那时御堂说的话,他撇过来的眼神,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他的恋人,而是一个阴险下作的渣滓。
如果他就是这样看待自己,如果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期望“……那么,就此满足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本是自暴自弃的这么想,但亲眼目睹了御堂泪流满面眼神黯淡的形貌,心中只余蔽天遮日的恐怖感:庞大的气馁在肺里暴涨,晦暗的预感吞噬了眼前的光芒——他好像看见朦胧的不幸在他眼前铺陈开来,而他看不见边际,只知道一旦被卷入其中,他就会与无从消解的孤独为伍,直至可鄙的生命走到终点。
……那并不是现在此处的他可以承受的后果。
御堂在自己的双臂间轻轻发着抖,畏寒一般越缩越紧。可就算是这里曾经有过什么热辣的气氛,体温也只会默默冷却。犹豫了一下,克哉稍微退开空间,伸手去脱御堂汗湿的衣服。
被突袭的御堂全身一悚:“……你干什么?!”
力气尚未恢复,御堂现在的推拒毫无效果,被克哉一只手就轻松制住。丢开他的马甲,克哉用尽量平常的口吻陈述:“去清理一下吧,不然要着凉了。”
“现在就别装模作样了吧!”御堂用尽全力挥开克哉。
被这样拒绝克哉只好停下,不过他一向手脚麻利,御堂的衬衣都已经被脱了一半。御堂难堪地一只手按住领口,恶狠狠瞪过来。
……看来还有点精神啊。微妙的竟觉得放心了些许,克哉做作的清了清嗓子:“……是我的错。”
仅仅几个词就让御堂语塞于形,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可他不说话克哉就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印象里,自己从来也没对谁真心道过歉。
叹了口气,克哉决定还是直接说出来算了:“我……反正没想看你变成这样,对不起。”
御堂眼光一动,抿了抿唇,仿佛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克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所以沉重的寂静就这么积了下来,在他们两人间横亘,仿佛冥界的遗忘之河,流淌着闪闪发光的遗憾。
御堂最后还是放弃,垂下眼睑也掩不住他的失望。然后,他强硬地站起身来,勉强的动作危如累卵。克哉上去扶住他,还未庆幸于对方并没有再阻止自己,手指触到的皮肤依旧是一阵阵战栗。
克制着就这么抱紧他的冲动,克哉脱下自己的外套为他披上,顺手揽了他的肩膀就想往外走,御堂却再一次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
面对克哉的询问,御堂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他已经不再哭了,可他眉梢眼角都露出难以言喻的感伤。克哉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在那个雪夜重逢之时,他也是那么看着自己的:好像泫然欲泣可又没有需要流泪的理由,所以只剩下心中一片片酸涩无处发泄。
可他是御堂孝典,他的人生难道不该是一路顺随到惹人嫉恨,他本人也那么光彩夺目:他合衬让别人为他迷失方向,可他又怎么会需要露出这种表情来。
——难道,他和自己在一起……不开心的吗。
为了将那令人不快的念头连根斩断,克哉的手用了力半携着御堂向前走。如果御堂觉得冷那自己有办法让他暖和起来,什么眼泪汗水他也全都能为御堂洗干净:现下的场面没有什么是无可挽回的,至少,他没有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一切都还来得及,御堂就在自己旁边,裹着自己的西装外套。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同入浴。克哉为了在浴室中也能方便地做一些事,特意加装了超大号双人浴缸。那浴缸也确实就摆在他们眼前,流畅的线条和令人膛目的容量无疑试图渲染一种香艳的范围。
然而全程都无言站着冲水的两人间一点与之相称的情调都没有。
不过御堂倒是十分配合,安安静静地任由克哉摆弄。快速冲了澡收拾干净,克哉用准备好的宽大浴巾把御堂整个人围了起来,然后用另一条毛巾为他擦拭头发。对那御堂毫无反应,就只是眯着眼一脸倦容。
“…今天,您还是在我这里住吧。”收起毛巾,克哉装作随意地开口。
看着御堂露出迟疑的神色,克哉快速继续:“我只是想让你早点休息,你要是在意,我去书房睡也可以。”
“……算了,不用特意做这种事。”御堂甩了甩发梢上的水珠,看向一边。
被拘束了很久,御堂的手臂还不方便抬起来,克哉就拿了睡衣帮他穿上。衣袖也盖不住手腕上的痕迹:就算后来换了可以保护皮肤的皮铐,他开始时的挣扎依旧造成了轻度擦伤。
更加夸张的是麻绳捆绑过的腿:绳子的纹路会深切嵌入肉里,而刚刚被解放,勒出的淤红也尚未褪去,所以大片大片凌虐过的证据就烙在御堂素白的肌肤上。
克哉并没想做的这么过分,只不过……绳子他是第一次用,就连结要怎么打都一知半解,更不要说控制力度了。
不亲眼看看自己造的孽大概是学不到什么教训,如今的克哉着实满心懊悔愧疚,不过还是如他所言的,心疼占了多数。
明明是自己的所为,就轻轻松松站在一旁让御堂承受着后果——再说什么心疼,也难怪御堂会冷嘲热讽。克哉苦笑,向前挪了半步,手指轻触凹陷下去的勒痕。
御堂迅速抓了那只手甩开,挑着眉瞪了他一眼。
“会痛?”
“别碰。”
冷冷撂下命令的短句,御堂从克哉手里拿过了睡裤套上,就径自出了门。
并排躺在崭新的床上,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这对克哉来讲实在难耐,平日里同寝就算不做爱他也会纠缠到御堂身上去,何曾有过这样近在咫尺却抱都抱不得的境遇。
偏偏这时御堂还转过了身背对他。
没有什么抱怨的资格,克哉揉了揉架了一整天眼镜的鼻梁,试图把这一天就这么混过去。
可就算闭上眼,刚刚发生过的事依旧走马灯一般在脑中再现,逼得本就毫无睡意的克哉越发清醒,擅自分析起每一个细节来——很多事当场经历时浑然不觉,可之后再看就会觉得疑点重重。
身边的人还僵硬着完全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克哉叹了口气,轻声开口:”……睡不着吗?“
御堂含混地应了一声。
琢磨着御堂的态度多少有所软化,克哉斟酌了一下措辞,还是问了出来:“刚才…为什么要煽动我继续?”
沉默长到克哉以为御堂不会再回答。
但是御堂有点喑哑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状态不好而已。”
“御堂先生……”看不到他的脸,也无法判断他所说的真意,克哉最终忍不下去,干脆坐起身来:“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但是,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强迫你做些什么,你知道的吧?”
御堂一抖,脸转向他——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了镜片的阻隔,克哉的视线就显得真诚了许多:那份重量让御堂咽了咽口水,话说出来却轻飘飘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做到什么程度。仅此而已。”
克哉愣了两秒才明白御堂在说些什么。
“你…”倒吸一口凉气,克哉不禁提高了音量:“你是笨蛋吗?”
“哈?!”御堂也瞪大了眼,随即,怒火也开始腾腾燃起:“你说什么!蠢事都是你做的吧!”
“……我不否认,但是……”克哉难得不知该如何把脑中奔涌而过的杂乱想法(吐槽)组织成(不会进一步惹恼他的)语言,犹疑一瞬,他倾身抱紧了御堂。
“你——”暗自坚定这次绝对不能再被偷偷带偏的决心,御堂略用力扯了克哉的头发,“给我把话说清楚,你那是什么意思?!”
就算头被逼着抬起来,克哉也还是不想放手。不过专注于生气的御堂似乎已经忽略了自己被他搂住的事实,就只是狠狠盯着他看。
不知道是怒极反笑还是忍俊不禁,克哉的嘴角弯了弯:“只是希望您能更有自觉一点。”
御堂不明所以,只眯着眼睛寻找从哪里打下去比较好。
“御堂先生。”难得的求生欲使克哉敛了笑意,声音也随之沉了下去:“我确实有那种兴趣没错。”
“……”
“但是比起那个当然还是你对我最重要了。”
“……つ”
明明不该是什么羞耻的话,真说出来却让克哉极少见的觉得难为情。而御堂好像也受了什么冲击,脸上的戒备慢慢消融,身体也随之松懈。对那细微的变化抱着御堂的克哉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抓住那个机会亲了下去。
而御堂并没有拒绝。